宿松论坛

标题: 宿松名人祝凤鸣:枫香驿的“持烛者” [打印本页]

作者: 花信    时间: 2017-12-4 08:47
标题: 宿松名人祝凤鸣:枫香驿的“持烛者”
(, 下载次数: 56)   
2014年秋天祝凤鸣在英国哈代故居
  祝凤鸣,当代著名诗人、文艺评论家。1964年生,安徽宿松人。1985年毕业于安徽师范大学地理系。现供职于安徽省社会科学院当代安徽研究所,任某研究室主任。兼任合肥大地艺术中心学术主持、大地美术馆馆长,安徽当代艺术研究中心主任。1983年开始文学创作,1998年参加《诗刊》社第十四届“青春诗会”;曾参与编辑《诗歌报》长达10年,著有诗集《枫香驿》等。诗作被集中翻译成英、日等多种语言。除文学创作外,著述还有《山水精神:洪凌》、《安徽诗歌》等。参与《安徽通史》、《合肥通史》、《当代安徽简史》等书撰稿。其编导的纪录片《我的小学》(与方可合作)曾获得“金熊猫”国际纪录片大奖。参与中央电视台大型纪录片《大黄山》撰稿。电影论文获“第二十届中国金鸡百花电影节优秀学术论文奖”。近年致力于安徽文化的国际化、当代化表达,在合肥策划“圣马之夜:诗与歌”、“冷光源:合肥首届装置艺术展”、“徽剧《惊魂记》走进爱丁堡国际艺术节”等重要文艺活动。
  祝凤鸣诗选
  枫香驿
  朝北的路通往京城
  汗淋淋的马在这里更换
  少年时我从未见过马
  通过我们家乡的驿道
  秋天来了 红色的叶子落满路面
  枫香驿,在以往的幸福年代
  稻田里捆扎干草的
  农家姑娘
  在一阵旋风过后
  总是想象皇帝的模样
  我的乡亲们都是穷人
  孩子是穷人家的孩子
  驿道一程又一程
  没有一个人能走到底啊
  夜色里飞驰而去的消息
  都是官家的消息
  随后是冬天,飘雪了
  枫香驿便渐渐沉寂下去
  在一片寒冷的白色里
  很少听得见马蹄嗒嗒的声音
  子贡岭
  公元前五百年 初春
  子贡二十岁
  布衣难耐春寒
  远处 楚国开花的群山如一堆堆红炭
  时有传闻 楚人已有
  渗碳炼钢的技术
  但官吏没有仁爱
  工匠不尽孝心 北方
  数千里大雪下
  孔子为实现仁爱
  正疲于奔命 敬畏于“一”
  为礼乐和秩序寻找根基
  子贡孤身赴楚
  传播老师的思想
  可惜众人没有智慧
  光阴白白流逝了——
  今年春天 在村前
  暮霭沉沉的子贡岭上
  我碰见邻村的叔爷 七十八岁
  如一根黑色荆条
  指着被儿媳打伤的前额,
  向我哭泣:
  “他们小夫妻两个
  年后到山东打工去了,
  房子也不要,我的病也不管,
  哪是儿子,……畜生啊!”
  严恭山
  至今记得
  在严恭山上
  你我相遇在蓝色的溪水边
  是午夜时分
  岩石发烫
  春花的彩雾飘在风里
  你问我:你是不是一个秘密的人?
  四周一片岑寂
  我没有回答你 中天上
  只有月亮在无声地爆裂
  初生的禾苗有两片叶子
  种子的核心
  也有零乱的匆忙的光粒坠落
  顺溪徐下
  我们深深交织 渐渐变暗
  ……我们终将沉落在原始的地方
  河湾里
  枝头雀鸟纹丝不动,仿佛一团团黑泥
  在阵阵压紧的空气下
  河水有力地打着旋涡,千百个冬天都是这样
  人们隐蔽在远处的坟茔
  和山间静谧的屋脊里
  鹅卵石孵不出红色小鹅
  只有波涛偶尔剥下几片沙粒……我将
  渐渐衰老,死去,哦!故乡,若是真的
  能再转生人世
  我还要回到这里,看着喜鹊和乌鸦
  被杨柳的绿焰摧飞
  杜鹃花的雾霭散开,一年年
  田野冒着热气,泥土飞卷
  在太阳炙热的炉膛里
  我与兄弟们耕作着,叹息着,歌唱着
  辛酸又疲惫
  直到双手把锄把磨得银亮
  山冈上淡淡的满月
  使万物酣睡,沉落,我全部心灵的迷雾
  也缕缕消失……
  清水塘
  这明镜一样的水面下
  是庙宇山急速泻下的溪流
  在我们的村子
  生活变得缓慢
  宛如溪水在池塘歇息
  黄昏时分 水边
  总有弯腰洗刷的人
  总有翠鸟与黑牛
  和身穿红衣的女孩
  他们似乎从来
  就在那里 而且永远在那里
  记得少年时代 一个
  皓月当空的晚上
  我和弟弟回村路过池塘
  远处涟漪闪亮
  不知是萤火还是月光
  我说:“你相信来世吗?”
  “我也不知道啊。”
  水光依稀 岁月流逝
  时光抖动着奇异线条
  我已无法控制内心的憔悴的忧郁
  芦花村
  记起春天芦苇的日子
  兄弟们的脸孔酡红
  太阳把柳影映到田埂上
  四野是春耕的人 淡白的桃花下
  焦虑的斑斓的群虎在跳跃
  这是我们的村子
  还没有到芦花泛白的季节
  花椒和山杨还未透出朱砂的颜色
  母亲是疲惫而坚忍的
  是什么使她哑然伫立在先辈的宅邸中?
  是交替的无限的温情
  池塘里有公鸡和禾苗的影子
  有挽起裤腿洗涮的人
  孩子们在清浅的水里摸虾
  这纯真的景象随风晃动
  这是我们的村子
  许多人离开又回来了
  村头樟树下还有数不清的未世者
  还没有到芦花盛开的季节
  那是秋天 我们村子同舒州相邻的山顶上
  飘飞着纤长的红铜的月亮
  黎 明
  姑娘,你这碗泉水是慎重的
  水面黝黑,倒映着
  繁星……人世的微光一点一滴
  你是宇宙的乳汁,刚刚凝成
  你是垂柳,红雀,新耕的田野
  也是粗砂和黑岩
  时刻散发着清香
  你是虚幻
  苍穹里,云霞庄严,宛若铅石。
  许多星星消失了,一年年
  它们的光芒依然在高处喷射、传递,
  沉落在另一片铁青的旷野。
  凌 晨
  我将与村里久睡的人们告别
  他们记得冬天深埋的
  红色种粒
  但往往忘却我早起的灯火。
  山峦透着大团的寒气
  蓝色旷野的边缘蜷曲
  仿佛一个暗示
  而我在行走,我是孤独的。
  村口没有凝望者
  没有暗中飘飘的衣袂
  窗棂里也没有招手的人
  一轮新月在呼喊
  声音很细
  仿佛还在恐龙和遥远的冰河时代
  每年春上都有新绿荡涤
  灯火也会发芽
  它微妙的挤压
  会加剧黑夜哑默的痛楚
  小径的鞭子也会在大地上啪啪作响
  我是在凌晨告别
  仿佛波涛中的一滴鲜血
  我的心一丝不挂
  白 夜
  ……忆及童年,芦村,三更之夜,
  池塘展开
  如黑色大花。
  青蛙叫喊着
  到处是春暮之火;
  树枝间,月亮
  燃烧着它的白骨。
  无名小鸟
  喁喁嘤鸣
  噢!万类的痴迷夜。
  青龙的雾霭淡了,在东方
  清晨正纠缠着升起
  在强光的洪流
  倾泻之前
  我想扑进池塘……
  扑进时光碎裂的夜晚
  或另一个人的躯体
  流星纪事
  有一次,丘岗夜色正浓,二月还未苏醒,
  我踏着回家的羊肠小径,在山坡
  白花花的梨树下,碰见
  邻村疲惫的赤脚医生,面孔平和。
  “刚从李湾回来,那个孩子怕是不行了。”
  他说,药箱在右肩闪着枣红的微光。
  路边的灌丛越来越黑,细沙嗖嗖——
  我们站在风中,谈起宅基,柳树,轮转的风水。
  阴阳和天体在交割,无尽的秘密,使人声变冷,
  “……生死由命。”这时,蓝光一闪,
  话语声中,一群流星静静地布满天空;
  还有一次,我和父亲走在冬月下,
  旷野的一切仿佛在锡箔中颤抖。
  脚下是隐形的尘土和古蟒的灰烬。
  父亲拿着铁棒,问我:“你怕不怕?”
  哦,我抬起头来,猎户星座在中天闪耀,
  空中传来千秋的微响——
  那无声垂落的,是流星,还是一道道蓝色的鞭影?
  持烛者
  正午的持烛者
  站在宁静的日光下
  和善地 孤独地
  没有护送的人
  站在树荫和凉水里
  白生生的蜡烛
  风里的烛光展开黄绸
  田野响起霹雳
  光辉的露水升起
  家乡萦绕在心上
  心爱的人坐在古塔里
  持烛者
  看见天边古老的天幕
  看见微微晃动的蓝镜里
  自己的嘴唇
  火红的嘴唇
  谛听人类的嘴唇
  倾诉着悲哀
  《枫香驿》 祝凤鸣作词






欢迎光临 宿松论坛 (http://www.susongbbs.com/) Powered by Discuz! X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