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出行

枫树湾 · 发表于 2019-8-12 20:10:50|来自：中国安徽安庆

去年国庆假期，去了一趟南京。回来时，乘坐的是南京至安庆的高铁（和谐号G7081），虽然早已在电视上目睹过它的英姿和风采，但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还是难免激动和惊喜。当闪亮的“子弹头”飞驰在江南大地上的时候，我才终于感觉到其快捷安全舒适让人如同是一种享受。宽敞整洁的车厢，自由舒适的座位，方便简洁的服务设施，就如同依靠在家里的沙发椅上。还有沿途风驰电掣般的风景，时而惊艳，时而悦目，让旅途的疲惫和劳累在不知不觉中渐行渐远。南京至安庆360公里，两小时就到了。

回来后好些日子，每每说起，仍津津乐道，每每想起，仍陶醉不已。感叹祖国的昌盛科技的发展带来的福祉，也勾起了对过去出行的艰难和辛酸的回忆。

我的家在宿松凉亭镇的小村庄，四面环山，一条通往小镇的道路短短三里，都要翻山梁过田垄，坎坷不平蜿蜒曲折。祖祖辈辈，它如同一条纽带，把山村连接着外面的世界。其实，更确切些说，在这条路上，年复一年，留下的也就是一代一代的山里人勤劳的汗水辛酸的足印。

在我儿时的记忆里，山里人进进出出，近到小镇，远到50里外的县城，几乎都是依靠一双结实有力的脚，走来走去。更辛酸的是盖房的砖瓦檀条也都是肩挑背扛，起早摸黑，几十里山路，一步一步搬回来。我听我大伯说过，58年，他在安庆焦炭厂工作，由于家里要分责任田，他接到我奶奶的来信，催促他立即回家，在那个年代，土地是庄稼人的命根子。无奈之下，他步行回来，从安庆到家150公里，他一路风餐露宿，走了整整3天。现在想起来，简直难以想象，连续三天的步行是什么滋味？枯燥疲惫寂寞焦虑还有饥饿！生活在那个年代的人们，交通的不便让他们承受了多少的痛苦和艰辛。

经过小镇唯一的一条柏油公路，记忆里却是那么悠闲宽敞。每次上街，能碰到一辆大客车或小轿车经过，都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己记不清有多少次，当远远听见小轿车的喇叭声，我们就会情不自禁地驻足在马路旁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小轿车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直至消失在转弯处。心中的羡慕敬仰，久久不能平静。甚至无数次想过或梦见过，有一天自己也坐在小轿车上，该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一件事情。

在那贫穷落后的年代，住在山里的人，长年累月，面朝黄土背朝天。像个陀螺一样，在那块土地上生命不息，劳动不止。好多人，一生走出最远的地方可能就是小镇，更别说坐客车，去县城去省城。外面的世界在他们眼里就是一片空白。

我很幸运。一九八一年秋，我中学毕业考起了市里的学校。上学的那天，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坐客车，行驶在那条熟悉的柏油路上。激动兴奋好奇还有胆怯，甚至恐惧，因为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样陌生，如同外面的世界的陌生一样。

记得那是一年春节过后返校。父亲送我，我们摸黑跋涉了三里山路，到达小镇的车站，天还没亮，车站就已经挤满了人。小镇只是一个站点，从县城开往市里的长途客车途经小镇，平时里每天一班车都坐不满，只有春节期间一段繁忙，探亲访友上班上学的人挤到了一块，因此又增加了一班车。因为不是起点站，小镇的车票也无法标明座位，车上有剩余座位谁先抢到谁坐。所以人们便争先到来等候，占据上车的有利地势。等待车门一开，第一个冲上去。更有身强体壮的不法分子，干脆搭起人梯直接就从客车两边的窗户口爬进去。遇上雨天，一身水一身泥殃及窗户旁边的乘客，小则口水仗，大则大打出手，屡见不鲜。

随着一阵响亮的鸣笛声划破小镇的黎明，第一班车缓缓进站了。乘车的送行的人们蜂拥而至，紧紧跟随在检票员的周围，等待着车门的打开。可是那天车门迟迟毫无动静，原来第一班车在县城就已经满载了。望着车子远去的背影，大家把希望都寄托在下一班车上。

那年代，每天去市里的客车也就两班，再搭不到，就要等到第二天了。一会功夫，第二班车进站了。大家都卯足了劲，去争取最后一次机会。车门打开的一刹那，呼喊声吵骂声还有拥挤的喘息声响彻一片，似乎都要把车子掀翻。我才一学生，自然甘拜下风。经过一番激烈的竞争，我也算万幸，成为了最后一个乘客。我还记得，我还要转身用力往里挤一挤，车门才能勉强关上。

等到车子缓缓驶出车站，一切尘埃落定。我才发现整个车厢内已经水泄不通，连转身挪动都十分艰难，每个人就好像被隐隐之中固定了下来。那个年代的车子没有空调装置，窗门车门多都残缺不全。正月里，正值数九寒天，车子开动起来，两边车窗的冷风飕飕地刮进来。我站在车门口，冷风一阵一阵的，无孔不入，双脚冻得像猫咬似的。想本能地抬起脚跺两下，无奈周围已经严严实实，只能暗暗使劲地让脚趾头在鞋子里蠕动蠕动，以防冻僵麻木。

小镇到市里150公里，从早上6点到中午12点后才到。我站了整整6个小时，也冻了整整6个小时。记得那天下车后，天空还飘起了零零星星的小雪。我已记不清是怎样狼狈地走到了学校。或许那时真的是年青气盛，血气方刚。现在回想起来，只是这些过程仍印象深刻，至于在心里留下了多少痛苦或辛酸的滋味却并不清晰，甚至偶尔聊起来那段经历还觉得很享受很满足。

后来工作了，出行到过最远的地方是上海。头几天就作好充分的准备。清晨从小镇坐车6小时到达我们的安庆市，再马不停蹄赶到安庆大轮码头候船室，排队买票。然后吃午饭，稍作休息，下午6点上船。记得我们还是买的三等的卧铺票，其实，也就仅仅够一个人躺下。第二天一觉醒来，天亮了，轮船还是在茫茫的大江之中，只看见滔滔江水滚滚东逝，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幸好轮船的饭厅有电视，船头还有一小阅览室，供人们打发时间。到达上海的时候，远远就望见城市的灯火辉煌，已经是夜里8点了。当年整整两天的行程，如今，从小镇全程高速直达8小时就够了。

自从进入00年以后，家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尤其是道路建设更是日新月异。小镇相继通了高速公路铁路。

出行方式的变迁折射出的是时代的巨大进步和生活品质的极大提升。今天，我们期待的是高铁更快一点，航班更多一点，城铁更方便一点，开车遇到的拥堵更少一点，拿起手机就能预约和使用的交通工具更多更丰富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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