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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地资讯] 程中往事:想起了1997年的那场高考 (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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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探组

发表于 2019-6-15 09:39:03|来自:中国安徽安庆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 来自安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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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
  我一直认为,一个人的过去、现在与未来,三者之间有着某种神秘的关联。要说一个学生的高考,不仅要说其在高三的表现,也要说一说他高一、高二的表现。
  刚来程中那天,是父亲送我来的。我看见无数个父亲和孩子,挑着箱子和棉被,提着瓶瓶罐罐,一脸喜悦地走进校园。我当时内心五味杂陈,一半是欢喜,一半是忧伤。之前在汇口中学读书,也是住校。离家只有五里之遥,父亲不时过来打探。一不留神,就被抓了现行。
  一个农民种地,无非是松土、捉虫与锄草。我的父亲,把我当成了家里的种子,不允许我的心头长了小草。
  一百多里地,鞭长莫及,我的父亲有一些忧伤。从此,他无法再像以前那样随时查看我的行踪,只能殷殷切切,再三叮嘱。这里离家太远,社会上鱼龙混杂,一旦受到欺负,你最好息事宁人。临别前,他又一次说:
  “要是别人打你,你就让他打一下,反正又不会掉一块肉。”
  若干年后,我发现一个叫上帝的人,说了同样经典的一句话:
  “别人打你的左脸,你不仅不要拒绝他,而且要把右脸送上去让他打。”
  那时宿松的学校格局,金钱还没有发挥相应的威力。或者说,每个家庭的经济格局大同小异,一年收一年用,谁也不比谁强多少,只有在努力上一较高低。农耕,父亲的活。苦读,孩子的活。一份耕耘,一份收获。
  程中地处僻壤,是全县最好的高中。这块大山环绕的贫瘠土地,栽培着全县最好的苗子。宿松一中则以打架知名。余者皆不足道也。
  --
  高一时,寝室是那排长长的红砖宿舍的最右一间,宿舍后面是辽阔无边的大操场,大得简直可以累死牛马。前面是碧绿的池塘,池塘里养着鱼。四周砌着几级水泥台阶,这是学生洗衣服的所在。男生在这头,女生在那头。
  有一次,一头耕牛误入池塘,把水搅了一圈,无数的鱼儿从水中跃起。在老师们的怂恿之下,学校最终抽干了内侧的塘水,无数的大鱼渐渐现了原形。一条半斤重的黄鳝跳到岸上,某老师异常兴奋,使出绝技抓住黄鳝,兴冲冲地跑回家了。
  从围墙翻过去,就是一眼望不到边的水稻田。老乡们戴着草帽,在田间劳作。惊诧处,不时有水鸟飞起。百米之外是人家,不时传来鸡犬的叫声以及孩子的哭喊。
  有一次翻墙外出,碰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正和弟弟在田埂上玩耍。小女孩长得非常漂亮,我和他们聊了半天。一个周末外出闲逛,我居然在她家门口偶遇了她。小女孩看着我,内心非常欢喜。后来,她和弟弟来学校找过我一次。我买了两颗带柄的糖,给他俩一人一颗。
  如今,那个小女孩也已三十了。每忆及此事,我感到时光是多么匆匆。
  程中四周有围墙,但只是一个摆设。这乡间的长城,看上去伟岸森严,实则可轻易出入。程中的四周都是农村,或者说,它就是一所建在农村的中学。
  有一回,我在大操场上厕所,发现几个手持镰刀的妇女,疾步如飞。正要翻墙而过,我追上去,从她们手中缴获了两个板凳。我洋洋得意地提着战利品,找到段校长,要求学校给我表彰。
  段校长向来对我甚好,但对此事不以为然。他说:
  “怎么尽是你小子?”
  走出办公室大门,我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实际上,学校和周边老乡相处很融洽。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组织附近的老乡前来厕所挑粪。这些老乡都能吃苦,挑着百来斤重的粪桶健步如飞。几个妇女旁若无人地走进男厕所,某男生惊慌失措,大喊:
  “有人上厕所,你们快出去!”
  只见某妇女波澜不惊地用当地话讲:“我大卵小卵见过好多,还在乎你的滴滴卵。”
  出正校门附近,有不少学生住在老乡家里,收费非常便宜。最惊奇的是,有些老乡过于淳朴,收费按天收。要是这个不争气的孩子夜不归寝,在外面瞎混,当天的房费居然也给免了。
  那些不知姓名的房东,当时或年轻,或垂垂老矣。他们一生普通,一生平凡,却因机缘巧合,成为学生们青春时代的见证者与指引者。他们中的一些人,如今早已不在人世了。但那段友好相处的经历,依然能不时地回想在心头。
  ——
  有一段时间,宿舍丢东西成风,摆在外面晾晒的衣服,尤其是鞋子,下课回来经常不翼而飞。那时候流行小白鞋,我咬牙买了一双,第一次洗晒就丢了。后来我又买了一双,没穿几天又丢了。
  我怀疑是周围人做案,我密切注意每一个出入的人。在这种怀疑以及受害者心理的驱使之下,我一度认为,偷东西无关道德,有来有往才显公平。
  有一天,我第二节下课回宿舍,路过一旁的四班还是五班宿舍,看见前方晒着一双小白鞋,顺手就抄了起来。我甚至没留意四周是否有人,我觉得那双鞋就是我的,他的主人和我一样,无非是在玩击鼓传花的游戏。我这样做,对他并无损失,反倒能让他回复心安。
  此后几天,我一直提心吊胆。后来,我开始穿这双鞋招摇过市,我发现并没有人关注到我。再后来我意识到,这样做始终是不对的。只要一有时间,就把鞋子放在外面晾晒。可是,这双鞋子再也没有丢过了。
  它成为我心里的一个结。人在少年时代,对于好和坏、善和恶的区分,有时并不那么明晰。但你在任何时候所做的任何一件事,都会留下痕迹,不时闪现。
  时间一到,你可以拍拍屁股上路,但你绝对不能,当着此事没有发生。
  ——
  一天上课,一个不好消息传来,我们宿舍被盗了。去宿舍一看,近二十个箱子全被撬了,每一个箱子的主人,都损失了他们最担心的东西。只有我的箱子离大门最近,小偷连碰都没有碰。
  前一阵子,我把钥匙弄丢了,费九牛二虎之力把锁给撬了。后来我嫌麻烦,索性就没再安锁。因为上锁之后,钥匙还有可能再掉。我向来不喜欢做无用功,只好在沉重的生活里苦中作乐。
  我打开我的箱子,最上方赫然摆着近两月的全部生活费,整整六十元钱。这笔原本不再属于我的钱,依然在我的视线之中。它依然存在着,我觉得它是一笔意外之财。此后很长几天,我不再吃食堂,而是在校门口吃小炒。炒猪肚子,或炒猪大肠,换着花样吃。
  最靠近门口的那个高低铺的下方,就是我在夜晚栖身的床。按照宿舍的管理规定,一张床上要睡两个人。我睡大门口,动了一点小心思。因为没人愿意睡门口,最终只睡了我一人。
  后来,一个叫李国梁的同学加入进来,成为我的床上伙伴。我以原居民的身份,向他表达了无声的抗议。其他人的被子,都是一张当垫被,一张当盖被,两人裹得严严实实。我俩同床异梦,各盖各的。我经常把他挤到一边,他只好侧着睡。
  从表面上,一切都是不经意的,实则都在预谋之中。人要小心眼,或者坏起来,就是那么一回事。
  有一次,隔壁床同学从床底下捡到好几斤饭票,这地方靠近墙壁,在两张床交接处。我说是我的,我的饭票找不到了。也没其他人认领,最终就给了我。
  半个月后,该同学又在相同地方捡到饭票,我又说是我的。我就是个丢三落四的主,我的饭票又不见了。从数学定律的角度而言,上次已证明是我的,这一次肯定也是我的。岂料,我遇到了强劲有力的对手。他上铺的同学提出,这饭票是他的。
  我说:“这些饭票不是一捆,而是松散地叠在一起。如果是上铺掉的饭票,一定会飞在下铺的床面上。”
  竞争对手说:“那你说一下,你一共丢了多少饭票?你要是说得出来,就归你,说不出来的话,就是我的。”
  我哑口无言。我真不知道我丢了多少饭票,我只知道我的饭票丢了。
  这时,拾金不昧者作出最终裁决。若干年后,我还清晰记得他主持公道的说辞:
  “一共丢了两次饭票,一次归你,一次归他,这很公平。”
  我至今仍深刻地记得宿舍中的一次欺凌事件,此人将宿舍中最矮小的孩子之一,高高举起,扬言要将他摔死。矮个子同学性格倔强,被给与更加凌厉的教训。若干年后,一群同学汇集于北京,谈笑风生,追忆昔日少年时。其中,就有这两名同学。我听闻后,犹觉他欠他一个道歉。
  发生在程中的一切,不过这黄土地上的汇聚与缩影。我们太过于依赖自己的实力、后台与话语权,以为这就是太阳下的法则。我们把村庄的法则当成校园的法则。我们把县城的法则当成校园的法则。但我们来到这里,不仅仅是为了高考,而是为了认识我们自己,建立心灵之上的法则。
  当然,我也是后来才明白这一点的。要不,我怎么过了一个操蛋的青春呢?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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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5 11:39:36|来自:中国安徽安庆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北京
师兄,我也想写起来,感觉人生最快乐还是程集高中那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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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采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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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5 20:42:41|来自:中国安徽安庆 发自手机(双倍积分)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安徽
程中宿松学子的摇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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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集08届 发表于 2019-6-15 11:39
师兄,我也想写起来,感觉人生最快乐还是程集高中那三年。

试着写写一点吧,青春的美好,已是无法回去的曾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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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6-15 21:31:40|来自:中国安徽安庆 发自手机(双倍积分) | 显示全部楼层 | 来自安徽
写得真好,无邪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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